“选择音乐道路时,你有哪些顾虑?”

“顾虑?说实话,除了对音乐的喜爱和追求之外,其他全是顾虑。”

“你有考虑过全职做音乐吗?”

“其实有的……”

“那最后呢?”

面对不同的困惑, 复旦原创音乐人做出了各自的选择,但他们最后在“热爱”这个词上产生了共振。 热爱,是他们音乐之路的起点,也是他们手中不惧生活庸常的武器。

编辑|粟子骞 刘玥 李蔚怡 丁俏力

主笔|巫璨 崔恩惠

记者|焦旸越 杨心苹 杨洲 王晨萱 崔恩惠

复旦大学HipHop厂牌UN1在《旦复旦》中唱到:“ 站在人生征程的交界,过去和未来慢慢交叠。”走到了人生选择的岔路口:全职做音乐,还是走一条更符合世俗标准的道路......不同年级、不同专业的复旦音乐人,给出了他们的答案。

学业在左,音乐在右

“ Let the bullets fly. Let fate decide.”

——《上海滩没有沙》Helen Tian/HARVI K

校园音乐人,在拥有“音乐人”这个头衔之前,首先是一个忙碌的学生。

21级国务学院本科生的田海伦,在2022年秋季学期接手了复旦hiphop社社长一职。朋友眼中的她,既是一个极具个性的“玩音乐”女孩,也是学习与学工兼优的“好学生”。但田海伦称,她被过誉了,自己实则常常在学业与音乐的夹击中,显得“灰头土脸”。

22年秋季学期开学后仅两个月,田海伦已经在网易云平台上连续发表了《Sanity》、《Forfeit》等多首原创歌曲,此外,她还同时推进着六首歌曲的制作,作品产出的速度与质量竿头直上。在田海伦眼中,音乐是一种类似酒或咖啡的刺激物:疲劳时, 她就会去找一个伴奏,写写歌词、想想旋律,在音乐宇宙中快速调整状态。

|田海伦在网易云上发布的《Forfeit》歌曲封面

音乐事业逐渐有所起色的背后,是田海伦在“学生”和“音乐人”身份间来回切换、不为人知的辛苦。“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两边都抓,”她说,“但我也是人啊,绷久了也会‘崩’。”好几个夜晚,刚结束团支书会议的她,马上赶到朋友家一起制作音乐,直至深夜——“ 十分钟,从一个世界切换到另一个世界”。她苦笑着调侃,自己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和咖啡续命:“前两个礼拜,我基本上每天就睡五个小时,起床、学习、学工,晚上再去录音到凌晨,连轴转,周而复始。”

学会“放下”,是田海伦开给自己的药方。一感到纠结和烦恼,她就在墙上贴一张手写“不要在乎”的便签, 一年来,她在宿舍桌前贴满了一墙的“不要在乎”。“就是靠这些便利贴,我一遍遍提醒自己学会放下,做出取舍。”

|田海伦参加bilibili校园十佳歌手大赛

田海伦清醒地意识到,所谓的“正事”和“兴趣”之间的平衡点很难把握, 但究竟哪个是“正事”?她还在寻找的过程中——音乐会不会成为她未来的主业,目前还没有定论。

“成名的路口”

“Soft cold wind pulls my strings Always so sweet I can feel it” ——《Love Valley》Pale Air

刘致岩还记得,在2022年3月,复旦“气泡式”封校之后不久, 她如往常般打开朋友圈,却惊讶地发现,目之所及全是一片粉色的“泡泡海”。朋友圈里不论是学长学姐、学弟学妹,还是老师、辅导员,大家都异常“整齐”地转发着一首封面为粉红色光草樱花的歌:《某天这世界上多了几个泡泡》。

|截取自复旦大学管理学院2022年3月1日视频《某天这世界上多了几个泡泡》

“2022年的某天世上多了几个泡泡 / 这泡泡不大不小有条不真实的通道 / 但足够容纳得下几只自由而无用的猫猫……”这首能让复旦人会心一笑的歌曲,不仅在校内收获了大量的关注,也迅速出圈,在网易云音乐平台上累积了400+的评论数。用心的歌词和评论区的感叹,不知道精准地戳中了多少复旦人的心窝:“光下彩色的泡泡、球场上奔跑的少年和晚上同学们自发组织的音乐会,可能这才是大学生活该有的样子吧。”“泡泡里努力生活的每一个人,都是自己的英雄。”

这并不是22届数学学院本科生黄大洲第一次创作出爆款歌曲。他人生中第一次写歌是在2020年12月底,和复旦HipHop社的伙伴们一起合作创作的《复旦大学FDHC2020cypher(Prod. by BusyBasy) 》。让黄大洲压根没想到的是, 这支“在光华楼的毛坯房中央”拍摄的mv,在B站的播放量居然能达到了111万。

|截取自NZ-扎提2021年1月1日视频《复旦大学 FDHC 2020 Cypher——Hiphop厂牌第一支MV》

被问到“创作的歌突然爆火是什么心情”时,黄大洲实话实说:“发出来时,根本没想到会这么火。”

有时,共鸣和人气就是来得这样“莫名其妙”。

2017年,李清扬召集同在乐手联盟的主唱章江南、鼓手徐玮良和吉他手史翔天成立了一支独立乐队淡色艾尔Pale Air。这支乐队的创作随意而炽热。 某次排练,不知道是谁给了一个动机(注:乐段内部可划分的最小组成单位) ,大家都呼应着往里面加入新乐句。“一个点子接一个,所有人不断添加,不断修改,它就从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变成了一首完整的歌。” 李清扬顿了顿,“所以,对我们来说,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排练的过程,我们就写不出歌。”

|李清扬正在演奏

这支随性到像在“耍”的乐队,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夏天:2019年3月,淡色艾尔在宁波为缺省乐队暖场,后者的厂牌生煎唱片被这支学生乐队打动当即签约。在公司的支持下,淡色艾尔乐队于2016年6月28日,发行了里程碑式的第一张迷你专辑《Still Water》,其中收录了《Event Horizon》《Love Valley》和《Enthusiastic Lunatic》三首单曲,并在7月进行了全国巡演并参加了草莓音乐节等演出。李清扬形容那段日子是 “闪着光的”,他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自豪。

但人生的道路不会永远笔直、也不会只有一条。2018年,吉他手天天在毕业后当上了酒吧店长;2021年,已经毕业的主唱章江南毕业后每天被忙碌的工作搞得“精疲力竭”;再后来,鼓手徐玮良选择出国读博进修。“我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排练了,现在演出也不太能演。”变化让一切都不像之前在校时那样随心所欲了。李清扬也有些迷惘:“毫无疑问,做乐队是目前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。但……”未来如何,没人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。

“面包和鲜花的岔路"

“你总是白费力气 总能怪罪自己 总在找寻意义 总想知道原因” ——《你总是》牛佳钰

“ 音乐能当饭吃吗?”同样的问题,也矗在黄大洲前。

黄大洲的一个高中同学,走出了一条校园音乐人“理想中的路”:他从进入大学后就频繁参与各种演出,之后自己写歌走红,顺理成章地进入音乐圈子,现在是一名粉丝数量非常可观的音乐人。黄大洲说:“我们其实都其实很羡慕他,真的有人可以把爱好和事业结合地这么好。 但,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呢?

其实,他也是在惋惜自己曾短暂拥有过的短暂机会。

2022年2月,《说唱新世代》导演组联系了复旦Hiphop社,这给他们打了一剂兴奋剂。“我是《说唱新世代》的老粉,我们社团freestyle(即兴创作)的能力也还行。”他们一直期待的机遇就这样来了。 2月底节目发布海选通知,报名,在B站发表作品,收获10万播放量,选角导演找上门,满怀希望,然后是疫情。3月底,上海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停摆,黄大洲的音乐事业也跟着停下来。

人生好像存在很多岔路,但黄大洲对“先事业再音乐”,或“边事业边音乐”的路都不太乐观。他自嘲等钱真的赚够了,可能就会变成非常油腻无聊的中年秃头男人。“真到那个时候,你做的音乐不会有市场,也根本不会有人去听了。”但即便真到那个时候,黄大洲说,他可能还是会继续写,但是过了特定的时间,就不会去吃这碗饭了。

曹立新有着不一样的选择。他在毕业后继续在音乐领域深造,打算以真正热爱的事情为生。 但音乐这条道路,注定是条窄径。他直言:“除了我的热爱,其他全是顾虑。”

投资回报比、收入、亲友的偏见也曾让他动摇——他找了一家广告公司尝试做点 “正事”,但两天后他深刻地体会到赶鸭子上架的痛苦。这一段小小的 “歧途”也让他看清了什么是自己的心之所向。

而16级旅游管理专业牛佳钰的选择则显得轻松率性许多,“ 我很热爱音乐,就自然而然这样了”。她从复旦的阿卡贝拉社团pop tricks、复旦歌社和交响管乐团出发,一路走向B站和小红书收获了10万+的粉丝,现在的她能独立完成整首阿卡贝拉和声,被B站的粉丝亲切地称作宝藏小姐姐“甲鱼”。“一开始我决定不考研也不工作,要做音乐时,父母真的很惊讶,不能理解。但后来我签了公司,歌曲和演出越来越多,他们觉得我能靠这个养活自己,就放心了。”

|“甲鱼”和她的粉丝们

“在热爱的支流里徜徉”

“几只自由而无用的猫猫 从世俗而无聊的生活里暂时逃跑”——《某天这世界上多了几个泡泡》Bigzhou / KL李文俊

黄大洲认为, 非全职做音乐和抛弃音乐是两回事。他在家里搭了一个小录音棚,周末一有机会就和朋友们凑在一起玩音乐。

“做音乐会烧钱,但我还是心甘情愿。” 对他来说,聚光灯和掌声都是身外之物,最重要的,还是和自己相处、和爱好相处,“这样做出来的音乐更纯粹”。带给自己不可比拟的悦己感,不论报酬,是这些非全职音乐人毅然决然地选择投身于音乐的动力源泉。

|黄大洲个人照

了解到一些签约了公司的学生音乐人每月被“指标”所困,田海伦有些吃惊,在她心里, 做音乐不仅是为了“功名利禄”,更重要的是自由快乐。因为害怕就此变成加班加点的“打工人”,她决心开始做自己的音乐。仅仅是原创歌曲给予她精神层面的获得感和成就感,就足以支撑她继续创作下去。

“我们做音乐只是为了愉悦自己。”李清扬与他的淡色艾尔乐队,坚持创作shoegaze(自赏音乐,又名瞪鞋摇滚)这一小众曲风。对他们来说, 他们创作的音乐是一种暗号,也是一串和志同道合者的密码。如果靠音乐来谋生,不得不放弃“纯粹”的个性,而更多地琢磨、迎合和追逐市场——那他们的热爱,就被削减了。

李清扬目前在成都工作,而其他乐队成员则留在上海,但这并没有影响李清扬对乐队与音乐的热爱,只要情况允许,他每两周都要跑回上海和乐队成员排练。 用工作保证爱好,做乐队实现意义。这是李清扬的坚持。

|乐队的吉他

不论有多少听众,做音乐本身,就赋予了音乐人热忱与幸福;是否以此为生,对他们来说,似乎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。 月亮和六便士,两条河流如何汇合于一个人的生活中——复旦原创音乐人交出了自己的协奏曲。


来源于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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